8年過去了,韓忠朝還沒等來那枚意味著“獲批”的公章。2006年,這位國家干細胞工程技術研究中心主任帶著自己的研究團隊,開始向國家藥監(jiān)局申請一種臍帶間充質干細胞注射液批號,但至今,他收到的答復依然是未批準進行臨床試驗,處于待定狀態(tài)。
近日,在中國科學報組織的干細胞技術媒體沙龍上,韓忠朝再次談起這段經(jīng)歷。他說,這些年,中國科研人員已經(jīng)積累了不少基于干細胞技術的研究成果,卻沒有相應政策的許可和批號的發(fā)放促其推廣,這一政策缺位將連同尚未發(fā)育成熟的市場,讓干細胞技術轉化應用“難上加難”。
這引起不少在場同行的共鳴。中國人民解放軍307醫(yī)院全軍造血干細胞移植中心主任陳虎說,“因為沒有政策,沒有行業(yè)引導、沒有相關標準和法規(guī),我們不知道怎么檢測,不知道怎么得到審批”,這讓不少沖刺在我國干細胞研究領域一線的科學家“干著急”,干細胞從研究到應用這“最后一公里”如何打通,值得重視。
一份來自美國國家醫(yī)學圖書館的數(shù)據(jù)顯示,截至2014年9月,全球共有MSC(間充質干細胞,系干細胞家族的重要成員)論文總數(shù)為30965篇,其中美國總數(shù)為6709篇,位列第一,中國5489篇排第二,韓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則分別有1430篇、640篇和479篇。
相應的臨床試驗和藥品批準階段,美國有注冊登記的臨床試驗項目數(shù)83個,中國有84個,韓國34個,加拿大和澳大利亞各8個,然而,全球已批準上市的干細胞新藥物為8種,其中美國3種,韓國3種,加拿大、澳大利亞各1種,中國則為“零”。韓忠朝說,迄今,在美國國立衛(wèi)生研究院正式登記注冊的圍產(chǎn)期間充質干細胞臨床試驗已達111項, 其中臍帶84,胎盤27項,涉及的疾病幾十種。
“幸虧干細胞藥物治療有人種的限制,否則國外的藥物可能早就進入中國市場了。”陳虎多少感到有些“僥幸”,他說,我們不能再等了,否則又要錯失發(fā)展的機遇。
對于干細胞,公眾并不陌生,坊間常常傳出治療費用動輒數(shù)十萬數(shù)百萬、臍帶血干細胞存儲意義非凡等說法,就連日本福島核泄漏發(fā)生后,當?shù)毓ぷ魅藛T都被要求存儲一些自己的干細胞,以備再次發(fā)生意外時使用干細胞技術進行救治。
正如韓忠朝所說的,干細胞主要有兩個特征:一是自我復制,“一個變成兩個完全一樣的”;二是多向分化,能向不同的組織分化,“干細胞應用最常見的是細胞替換,比如說白血病,做造血干細胞移植,等于換了正常的干細胞。組織損傷,可以做組織工程,進行組織結構的重塑。干細胞還有特殊的營養(yǎng)因子,可以修復各個器官的損傷”,韓說。
事實上,我國在部委和地方層面上也對干細胞技術的研究工作有所部署,比如973、863等國家科技計劃涉及了干細胞項目,中科院、中國醫(yī)學科學院、軍事醫(yī)學科學院、大學等有相關研究機構,長沙、上海等地也有國家發(fā)改委投入建設的相關國家工程研究中心。而在科技部“十二五”專項規(guī)劃中,以干細胞技術為核心的再生醫(yī)學還被稱為“繼藥物治療和手術治療之后的一個醫(yī)療革命”,其被認可和重視的程度可見一斑。
然而,當前多方的投入?yún)s未形成合力,韓忠朝說:“基本上還是各打各的”,而在推廣應用上,更是受制于政策,“科技部、發(fā)改委、基金委大量支持,但一些衛(wèi)生管理部門在臨床和審批上相對保守,一邊是國家宏觀政策的支持,一邊是具體到注冊、審批上無路可走?!?/p>
除了呼吁政策松綁外,干細胞技術在法律和倫理上也遭受諸多挑戰(zhàn)。北京共和律師事務所高級顧問張建中說,從全球來看,目前全球干細胞立法分為三類,一類嚴格禁止,主要是歐洲的一些天主教國家,包括奧地利、愛爾蘭、波蘭、挪威等。還有一類是嚴格限制,包括德國、美國、意大利、香港地區(qū)等,其中既有限制,又有想“推開這一扇門”,比如奧巴馬解禁干細胞技術限制,便讓美國在這個方面研究走在前列。第三類則是采取靈活機動態(tài)度,如包括我國、韓國在內的亞洲國家等。
具體到中國,對干細胞研究、臨床應用的法律規(guī)范和法律保障上比較滯后,張建中說,“相對科學研究來講,法律永遠是滯后的,畢竟科研往往走在前沿,法律則是在總結科研人員成果基礎上進行規(guī)范的”,這正是他為這一領域科學家感到無奈的地方,“我們的科學研究、臨床應用和市場化推廣,本身需要法律的規(guī)范,也需要法律的保障。而這似乎是一個悖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