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春運期間，全國鐵路預計將發(fā)送旅客2.89億人次。按鐵路部門規(guī)定，多數(shù)動車、高鐵乘客均可憑車票免費領取一瓶330毫升的“西藏5100冰川礦泉水”。
根據(jù)上市公司公告，僅從2011年至2015年6月，鐵路部門累計將采購超過20萬噸的這種“免費水”，相當于每年至少購買約1.5億瓶。在眾多的高鐵沿線車站，每一瓶水都要按“一人一票一瓶”的原則領取。
然而，“新華視點”記者赴多地調查發(fā)現(xiàn)，免費水發(fā)放隨意、地點不明顯，超過一半的旅客喝不到。與此同時，在鐵路建設負債水平居高的背景下，免費水生產(chǎn)商毛利率多年超70％，凈利潤6年漲近40倍。
據(jù)了解，目前，鐵路贈飲水只提供“西藏5100”一家品牌，以京滬高鐵沿線為例，采購容量多為330毫升／瓶。鐵路上海站的公告顯示，持有“G”字頭高鐵列車或“D”字頭跨局動車組列車的當日有效車票的旅客，可自愿領取5100礦泉水一瓶，“數(shù)量有限，贈完為止”。在部分車站，持有電子車票的旅客換取紙質車票后，才可以領取。
記者近日在京滬高鐵、京福高鐵多個沿線車站發(fā)現(xiàn)，明確“一票一瓶”的免費水站管理混亂，旅客要么“喝不到”，要么“隨便拿”：
在一些大站，領取點不容易找，旅客難喝到。記者在上?；疖囌究吹?，車站內有10余個候車室，贈水點卻只有一個，且在12號候車室北側，位置不容易找，只有從北廣場進站的一部分旅客能看到。在南京南站，近40個檢票口中只有A10口有一個取水處。多數(shù)更小的車站不發(fā)水，基本喝不到。2月8日，在安徽蚌埠、江蘇常州車站，工作人員明確告訴記者，多數(shù)時間沒有西藏5100礦泉水贈飲。
還有一些車站贈水可以“隨便拿”。記者還在廈門北站的贈水點看到，多達數(shù)十箱的贈飲瓶裝水在高峰時段卻無人管理，路過就可以隨便拿，而在南京南站，發(fā)水人員也表示“原則上一票一瓶，但是多拿一瓶也無所謂”。
在多數(shù)旅客的心目中，有了車票就能領取免費水。但事實上，究竟有多少旅客能領到免費水呢？北京交通大學交通運輸經(jīng)濟研究中心副主任李紅昌表示，從西藏5100礦泉水生產(chǎn)商發(fā)布的采購公告看，中國鐵路總公司直屬企業(yè)——中鐵快運是名副其實的“大客戶”：其近年采購量保持在5萬噸／年，按每瓶330毫升計算，約合1.5億瓶。據(jù)多位專家測算，“如按高鐵列車全年超過8億人次的發(fā)送量估算，10名乘客里就有8人領不到”。這意味著，其實，免費水本身的采購量與旅客人數(shù)就不匹配。
那么，發(fā)放數(shù)億瓶的免費水由誰來買單？鐵路上海站一位客服人員說：“動車組票價中沒有包含5100礦泉水價格，而是增值服務和營銷手段?！辈贿^，盡管免費水是無償向消費者贈送，但仍由鐵路部門花錢采購：據(jù)了解，每瓶“西藏5100冰川礦泉水”的生產(chǎn)商，均是西藏5100水資源控股有限公司。香港中央證券登記公司提供的信息顯示，這家公司在香港聯(lián)交所上市，注冊地是英屬開曼群島，公司的大股東則注冊在美屬薩摩亞群島，是一家外資控股企業(yè)。
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鐵路贈飲水背后仍有三大疑問：
——招標信息長期未公開。公告顯示，2008年到2013年的6年間，西藏5100公司營業(yè)收入增長6倍，凈利潤增長40倍，其中2013年毛利率超過70％。最高峰的一年，近90％的瓶裝水都賣給了中鐵快運。
法律人士表示，按照現(xiàn)行招標投標法，在我國境內全部或部分使用國有資金投資或國家融資的項目必須進行招標。但近年來，中鐵快運、5100公司從未公開任何招標程序。2013年，深圳一位律師申請公開5100礦泉水采購信息，卻被以“不屬政府信息”未被受理。
——鐵路部門的“大客戶”采購價，卻比部分網(wǎng)絡渠道的零售價還高。據(jù)西藏5100公司北京管理平臺大客戶部銷售人員介紹，該公司的330毫升裝礦泉水有兩種規(guī)格：一種是白色瓶蓋的“鐵路專供版”，還有一種是藍色瓶蓋的普通零售版。
以2013年為例，根據(jù)上市公司公告，中鐵快運“買水”就花了3.23億元。按每年5萬噸、約合1.5億瓶計算，采購價約每瓶2.15元。但目前在淘寶等電商網(wǎng)站，白瓶蓋的“鐵路專供水”最低售價為2元一瓶，還不乏“買2箱送1箱”優(yōu)惠。記者隨機從上海、江蘇等地賣家購買多個樣品后，經(jīng)向曾經(jīng)銷5100礦泉水的代理商核實，均系正品。
——盡管屬“營銷手段”，花巨款買水依然要所有乘客分擔成本。僅從5100公司披露的財報數(shù)據(jù)來看，從2008年首次采購至今，中鐵快運累計已投入15.92億元“買水”。李紅昌認為，即使贈飲成本不包含在票價內，每年數(shù)億元的采購開支，還是會計入國家鐵路的運營成本，最終由國企、乘客埋單。